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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台 | 致三月·爱似繁花

阅读数:0 发布时间: 来源:南国早报App·南风副刊 编辑:覃香妮(见习)
微风吹过,摇曳不止,好像在说:嗨!你好,春天。

2021年的年终总结,我想对阳台说声“谢谢”。没错,就是家家户户都有的阳台。

我家的阳台极其普通,没有精致的封装,没有高颜值的懒人椅,就连普通的绿植花卉也没有,一副升降式晾衣架,是它全部的“固定资产”。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、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方寸空间,却在2021年助我干成了一件大事——成功地让母亲留在了城市!

让母亲留在城市,留在我们身边一起生活,是这几年我一直想要办的一件大事。之所以称之为“大事”,是因为它于我意义重大。

我父亲走得早,是母亲种田种地供我完成了学业。在农村,一个女人独自捣腾田地有多难,只有经历过的才会懂。如今,母亲已年过花甲,常年的田间劳作在她身上留下了骨质增生、支气管炎等病痛。作为女儿,我是真心不忍她再劳累了。

我曾劝过母亲很多次,不要再种田了,她总是不置可否。我知道,从大饥荒走过来的那一代人,对粮食的感情是刻进了骨子里的。让他们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,真是太难了。

2021年春节,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,各地纷纷提倡就地过年。我灵机一动,以此为由终于说服了母亲,把她接到了邕城。但我心里其实很没底,怕她不习惯城里的生活,住不了多久就要回去。但让我惊喜的是,因为阳台,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
还记得母亲刚进城时,带了五只活生生的土鸡,都是她自己养的,打算过年时吃。提前宰杀放进冰箱冰冻,是迫不得已之举。若能有地方圈养,自然是最符合母亲心意的,随吃随宰,口感鲜美嘛。

可这却难倒我了,感觉家里腾不出这么一个地方啊。最后,还是母亲有经验,她扫视了一遍屋子,便选定了阳台。只见她麻利地剪开一个大麻袋,往阳台外侧的铁栏杆上一别,再用纸箱将阳台一分为二,一个临时鸡圈便大功告成。至今我还记得,那几只鸡煲的汤,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鸡汤。

▲母亲在阳台摘菜。蒋银花摄

元宵节过后,该上班的上班,该上学的上学。除了接送外孙顺带买菜,白日里大多时光,都是母亲独自在家。起初,母亲只是搬张四四方方的换鞋凳,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阳台上。那神情,像欣赏着一切,又像什么也没欣赏。有时,她也会把青菜、篮子等物搬到阳台,在那儿择青菜、削瓜皮……好几次下班回家,进门看着母亲的背影,我就想母亲是不是太无聊了?她是想村里了吗?

春天,桂北的树木正值发芽苏醒阶段,万物生长。可这里阳台外的绿植灌木,仿佛已到夏天,除了绿还是绿。绿城嘛,北回归线上的城市仿佛没有春天,只有漫长的夏天和短暂的冬天,偶尔会有几天秋天,这样的气候环境,母亲喜欢吗?

我决定教母亲写字,让日子好过一点。一个周末的下午,我把一桌一椅摆到了阳台,递给母亲一支签字笔、一本田字本。母亲坐得很端正,左手压着本子,右手握着笔,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,仿佛是在老年大学上学的学生,而阳台就是教室。

母亲曾说过,外公重男轻女,作为女子,小时候她没机会上学,只偷偷地在夜校旁听了几节课,名字都没学会。所以,我教她写的前三个字,就是她的名字。她很高兴,一口气整整写了三页纸才停笔。

但母亲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,又没有读书写字的基础,几天之后,她便不愿再写了。“六十岁学吹鼓手——为时已晚!”母亲这样说,我也不再强求她。

一天,母亲正在阳台闲坐,突然听到有人用家乡方言在交谈。她立马来了精神,探头一看,发现是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老人在楼下遛孙子。“老乡。”母亲嘀咕着,赶紧换了鞋,下楼找老乡们唠嗑去了。

自那之后,母亲的朋友圈开始扩大。那两个老乡又给她介绍了另外几位老乡,他们相约着一起买菜,一起散步,一起跳广场舞,母亲的生活顿时热闹了。

我看在眼里,乐在心里,照这样下去,就不怕母亲在城里待不住了。

恰逢小区在倡导垃圾分类,“能卖钱的是可回收垃圾、灯管油漆是有害垃圾、剩菜剩饭是厨余垃圾、以上都不是的是其他垃圾”,四分法的宣传,听得多了,母亲也就熟悉了。她最感兴趣的是可回收垃圾,所以她又把阳台利用上了。

起初,母亲只是瞄准自家产生的垃圾。快递箱、矿泉水瓶、奶粉罐……凡是能卖钱的,都被她收到了阳台。

一个月后,她从废品收购站换回了第一桶金——26元3角。母亲乐了,钱虽少,但也是她劳动价值的体现。在这个城市里,她终于找到了留下来的另一种意义。她甚至开始谋划,要把这些钱攒起来,等外孙上小学了,就给他买个书包。

自此,但凡下楼,母亲必定“巡视”一圈小区垃圾桶。看着母亲充实的笑容,我发自心底地支持她,只强调要注意卫生。母亲也很讲究,只捡桶面上看起来干净的可回收物,再把这些可回收物分类收放,纸箱拆了放平整,空瓶子踩扁装袋,其他的则统一靠墙壁摆放,阳台也还算干净整洁。老乡们也很支持她,偶尔有较大的空纸箱或坏掉的电器,都拿来送她。

有了亲友团的加持,母亲的收获明显增加。成绩最好时,一个星期便可清空阳台一次。

就这样,阳台上的可回收物满了又空,空了又满。日子就在这种反复中,悄然流逝着。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年,母亲已好久没再提回老家种田的事了,倒好几次说起咳嗽的事。

以前在老家,干农活经常接触刺骨的冷水,一到冬天,母亲就犯支气管炎,咳嗽不止。而在邕城的这一年,她竟没再咳过,这让我们大喜不已,母亲也更坚定了留在城里的决心。

阳台外,洋紫荆开得正艳,粉的、浅红的、深红的,热闹极了。微风吹过,摇曳不止,好像在说:嗨!你好,春天。

作者:蒋银花(南宁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