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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月9日，初夏的雨没完没了，淅淅沥沥下个不停。
记者在柳州市博物馆的柳州历史展馆内看到两串珠子，乍一看并无奇特之处，该馆藏品管理部一名工作人员讲解时“语出惊人”。她说：“这可是汉朝的宝贝，它和日光镜等藏品，不仅能证明2000多年前潭中县（柳州古称之一）的经济社会发展的情况，也佐证了柳州在汉代时就是海上丝绸之路一个重要的中转站。”
▲西汉墓出土的项饰。
▲西汉日光镜。
那么，这些跨越时光长河的文物是怎么来的？他们身上还有哪些秘密没有破解？当时潭中县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呢？望着窗外的雨，记者想象不出2000多年的天空是不是也是如此景观。种种疑问涌上心头，急切想知道答案。然而让人失望的是，当天作讲解的市博物馆工作人员说，文物出土时的情况她不知详情，要找到参与考古发掘的人才知道。当时参与考古发掘的柳州市博物馆原副馆长刘文等人均已退休多年，还能找到他们破解其中的谜团吗？
几经周折，终于找到了刘文。起初，刘文只答应接受采访，在记者诚意邀请下，他还答应去九头山汉墓所在地进行现场讲解，这不得不让人期待。
▲柳州市博物馆原副馆长刘文。
5月13日一早，记者跟随刘文来到了九头山汉墓所在地——鱼峰区九头山村。
九头山顾名思义，是由九座山峰相连而成，站在山上眺望，向南，可以看到远处的马鞍山的峰峦；向北，可见柳江正蜿蜒流淌。
“那片厂区，就是第一个发掘的汉墓所在。”下车后，刘文指着左前方一个铁皮厂棚介绍。“一共有3座汉墓，先后发掘了2座，现在还剩1座，在我们身后。”刘文说。
▲汉墓发掘现场。（资料图）
转身看去，一块石碑闯入视线，碑上写有“广西壮族自治区文物保护单位 九头山汉墓”等字样，石碑下方写着：1978年10月，考古调查时发现三座汉墓，并发掘其中两座。1996年7月，该墓经柳州市人民政府公布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。2009年被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公布为广西文物保护单位。越过石碑望去，一个长满青草的土堆映入眼帘，在土堆旁，还有两个人在此等候，刘文高兴地和他们打招呼。刘文介绍：“他们就是当年参与过九头山汉墓发掘的村民。” 九头山汉墓如何被发现呢？刘文说可以找一个叫黄云忠的人问问。他曾在柳州市博物馆工作多年，后到南宁市博物馆任过馆长。5月14日，记者电话联系上了黄云忠。“1978年，我们在进行柳江流域文物调查时，发现了这些墓。”尽管时隔40多年，对于九头山汉墓那些岁月，他依旧印象深刻。当年，刚参加工作的他，和前辈骑着单车在市区沿着柳江两岸进行初步摸底。“1979年，全国文物普查时，我们汇报了这个线索，后来用洛阳铲进一步研究后，证实了九头山发现的古墓为汉墓。”他说。刘文介绍，第一个墓残存封土高约1.5米、直径约10米。除了市博物馆的几名专业人员，九头山村还有七八名村民也一起参与发掘，九头山村68岁的村民柯建德就是其中之一。
▲汉墓发掘现场。（资料图）
“我们协助发掘是可以记工分的，但不是谁都能参加。”柯建德说，发掘工作要使用锄头、铲子、手推车等，都是力气活，当时的生产队队长选的都是身材高大、壮实的年轻仔。九头山汉墓所在地，周围是一片菜地，泥土硬实，挖起来颇费气力。为了加快进度，当时几个年轻仔还搞起比赛。“大家干劲很足，比赛看谁挖得快。中午吃了饭休息一下，又接着干。”柯建德说，村民都很好奇这里到底有什么宝贝，只要有空都会过来围观。靠着简单的工具，柳州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和村民挖了一个多月，才探到了文物的“影子”。
▲汉墓发掘现场。（资料图）
“我记得看到文物‘露面’天已经擦黑了，为守护文物，我们去找了帆布、竹子，就地搭起棚子，晚上大家轮流守在墓边。”刘文回忆道，即将出土文物的兴奋感和夜间不断刮起的北风，让他们晚上难以入眠。经过艰难发掘清理，市文物部门通过权威认证，1982年发掘的古墓为西汉晚期长方竖穴土坑墓，在墓中出土了汉宣帝时五铢钱、日光镜、陶器、铁器等。
▲出土的五铢钱。
▲出土的铁锸。
1983年10月，为配合农田基本建设，市博物馆人员发掘了九头山东北面的另外一座墓，该墓残存封土高约1.4米，直径约10.5米。“这同样是一个保留完好的长方竖穴土坑墓，但是与前一个不同的是，这个墓有两个墓室，两个墓室间隔3.2米，我们推测该墓为双人合墓葬。”刘文说，根据与区内其他考古发现墓葬的对比研究，该墓葬年代应为东汉初年。刘文表示，当时，他们在两座墓中发现的五铢钱和大泉五十钱，表明了当时柳州的经济发展与区内各地保持同步，货币经济亦开始正式形成。“这两座墓出土的文物中，让我们感触很深的是出土了汉代日光镜，它是当时最高的‘黑科技’。”柳州市博物馆馆长程州介绍，该镜的镜背有隶书铭文“见日之光，天下大明”，所以叫日光镜。日光镜也叫透光镜，既可映照人面，又能在阳光照射下将镜背的图文完整地折射到墙上。这个原理1000多年来未曾有人破解，被西方认为是中国的“黑科技”。文物不言，自有春秋。吸引记者和游客目光的珠子——水晶、琉璃、珊瑚项饰也有故事。据介绍，在西汉墓出土的水晶、琉璃、珊瑚项饰共有24粒，所用材料有玛瑙、琉璃、绿松石、紫晶等无机宝石材料，主饰所用材料为滑石管。紫晶作为项饰材料出土，在广西颇为罕见。而在东汉墓出土的项饰共有131粒，所用材料有琉璃、珊瑚、松石等，其中水晶主饰为六棱柱状，中间贯孔，与合浦、贵港一带汉墓所出水晶饰品在造型和切磨工艺上如出一辙。在广西出土项饰中，这一串项饰为组合串饰粒数之最。程州说，两串项饰做工精细，色彩艳丽，材质有玛瑙、琉璃、绿松石、紫晶、松石等，其中有不少舶来品。这些舶来品的出土，也是柳州在汉代与其他地区友好往来的见证。
▲东汉墓出土的项饰。
九头山汉墓里曾被深埋于地下的文物，穿越历史长河与人们相见，到底带来了什么信息呢？
“九头山汉墓出土的文物，佐证了柳州建城2100多年的历史，证明了‘潭中县’不只是史书上的几个汉字而已。”刘文说。《柳州市志（1991-2005）》记载，“西汉元鼎六年（公元前111年）冬平定南越国后，在岭南设置南海、苍梧、郁林等9郡，柳州地域设置潭中县，治所地在今鱼峰区驾鹤山附近，属郁林郡，为柳州建置之始。”刘文说，按照考古学理论中的“未有发现实物不能确认已为存在”，在九头山汉墓发掘之前，没有实物能证明潭中县的存在。这些文物为文字记载提供了最有力的实物佐证，具有历史、文化和艺术等方面的价值，更为研究柳州汉代历史提供了重要的依据。刘文介绍，以出土的项饰为例，它由水晶、琉璃、珊瑚等组成。而北海市合浦县是两汉时期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，当时有大量的外国货物通过合浦进入中国。这些项饰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见证。程州则认为，九头山汉墓出土的项饰，有中国自产的水晶，也有西亚的琉璃等，佐证了海上丝绸之路从汉代在柳州便已形成了一个重要的中转站。此外，程州表示，在九头山汉墓出土的铁器、陶屋、陶纺轮等文物，佐证了从汉代开始，柳州就有纺织业和先进的生产工具，生产力进一步加强，柳州的经济社会得到较快发展。柳州市博物馆原馆长罗安鹄告诉记者说，要从更广的维度看待九头山汉墓的发掘。西瓯、骆越是广西最早的原住民，是广西壮族文化之源。从柳州最晚古人类文化距今5000年至秦始皇统一岭南，这近3000年的时间是瓯骆独立发展的阶段。九头山汉墓的发掘，从行政上看，是郡县制的成功，有利于政治的安定和经济的发展；从文化上看，这是广西土著文化与中原汉文化相互交融、相互影响的重要节点，展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的过程。
▲记者采访柳州市博物馆原馆长罗安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