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蒜开春种下后，母亲割来杂草覆盖其上。一段时间后，翠绿的大蒜也便探出头了，长到一尺来高时，就可以掐大蒜叶做佐料，也可以连根拔起，整棵洗净佐以菜肴，用来添香加色。到了春末，蒜薹便抽芯了，鲜嫩爽脆，用来煸炒隔年的腊肉，齿颊留香。等蒜薹下市后，母亲就会把大蒜叶挽个结，抑制其肆意滋生，有利于地下大蒜头的生长。端午前夕，就可以挖蒜头了。

到了初夏，大蒜杆子也枯萎了，枯黄的叶子迎着初夏的热风哗哗作响。天气晴好，母亲决定挖大蒜，我和妻一起帮忙。母亲手握锄头挖蒜头，身后是翻动起伏的泥土，地沟里横七竖八的躺卧不少刚挖出来的紫皮蒜头。老婆想要接过母亲手里的锄头帮忙挖，母亲执意不让，说不懂得挖会挖破蒜头的。我只有和老婆蹲在地沟里帮着归拢四处散落的蒜头。紫皮蒜头中间留有一节长长的禾杆，抓起几根来，轻轻抖去上面的泥土，蒜头便露了出来：底下短短的根须，紫红色的蒜皮，一瓣一瓣的蒜头轮廓分明。

接近晌午，地里的蒜头也挖完了，我们把捆绑好的蒜头放在竹篓里。到家后，母亲把刚挖回来的紫皮蒜头一串串挂在房檐下，和红通通的辣椒相互映衬，农家小院增添了浓烈的乡土气息。

农历五月，俗称“恶月”，民间又称“毒月”，用现代观点来解释，此时气温迅速升高，天气暑热，病原微生物大量繁殖，毒瘴滋生，人极易生病。在我们当地农村，农历五月过端午除了吃咸鸭蛋外，还要吃蒜头。将整个蒜头蒸熟，端上桌后，再淋一勺香油，用筷子和匀。一家大小在享用其他美味之前，人人都得遵循老规矩——先吃几瓣蒜头。紫皮蒜头蒸熟后，变得软绵馥郁，放在嘴里，只需轻嚼几下，蒜蓉便软软地滑进了胃里。蒜瓣的香味与辛辣味会让人的味觉神经高度兴奋，也让人的胃口大开。科学研究表明，大蒜素有解毒高手、降脂良药的称号。

在南方初夏应季蔬菜中，人们常会见到一种艳如胭脂的苋菜，烧苋菜加入几瓣蒜头是必不可少的。用刀背拍几个蒜瓣，油热后，将拍碎的蒜瓣投入热油中呛香，之后把苋菜放下锅中翻炒。大火翻炒几下，放入食盐鸡精后就可盛入盘中。用了糯米白的瓷盘盛出来，有大半倒是那胭脂色的苋菜汤，艳艳的红，连那粒粒白蒜瓣也让菜汤染成了胭脂红。原本绿意盎然的季节似乎也让这苋菜红点染得活色生香。

驱车回城，临行前，母亲装下鼓囊囊一袋紫皮蒜让我们带回去。晒干后的紫皮蒜用手轻轻揣摸，便能发出“沙沙”声响，那紫红的色泽从里面渗透出来，淡淡的色彩没有半点斧琢之感，可谓天然无雕饰。看着手中的蒜头，我不由自主想起儿时关于蒜头的谜语来，于是笑着对老婆说，我出一道谜语给你猜，看你能否猜得出，于是随口吟到：“弟兄七八个，围着柱子坐，只要一分开，衣服就扯破。”老婆听完我说的谜面，指着袋子里的紫皮蒜，嬉皮笑脸地说，是不是大蒜头。我呵呵一乐，点了点头。

作者：江初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