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月14日是
中国网民文化节
如果要给这个新生节日设定主题
契合实际,一年一期
本期的关键词不妨叫做“好好说话”
“友仔,来一场辩论吧!”
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《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》,截至今年6月,我国网民规模为10.51亿,互联网普及率达74.4%。
但你有没有发现,在社交媒体上,各抒己见的网民越来越难达成共识。一言不合就“拉黑”,三五不时要“站队”,人人头上都有“标签”,这便是一个社交媒体深度用户的日常。
显然,这种状态和互联网设立的初衷背道而驰,也会让古代先贤们面面相觑——
在古希腊雅典广场,哲学家苏格拉底经常与人公开辩论,他喜欢当一个提问者,请对方先陈述自己的观点,比如,何谓“公正”、何为“幸福”,然后请教他们何以确定。经过不断追问,逻辑的立脚点被反复推敲,坚固的信念可能动摇,泥沙俱下的信息流变得泾渭分明,一个公共讨论、思想碰撞、相互影响的空间由此而来。
类似的,春秋战国时的稷下学宫推动了百家争鸣,先秦诸子强调“以公兴辩”,追求真理是唯一的目的,庄子和惠子关于“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”的辩论家喻户晓。一个尚美,一个求真,庄子和惠子只是角度不同,这场濠梁之辩的意义,早就超越了输赢的概念。
在先贤们看来,观点的冲突和交锋并不是什么坏事,反而是辨别谬论、寻找真理的唯一途径。所以,辩论是一种值得推崇的生活方式,也是感情深厚的一种象征,久别重逢的两个思想家可能会这样打招呼:“友仔,别来无恙?来一场辩论吧!”
互联网还有“广场”吗?
现代互联网的设计概念,原本也是一个全天候开放的“雅典广场”和“稷下学宫”:五湖四海的人们聚集在一起,为大大小小的公共议题发声,交流越多,了解越多,人与人之间就会变得友善,世界也将因此变得更和谐。
真的是这样吗?并不完全是,互联网除了让人看到豁达,也有可能使人变得偏激。陈凯歌在10年前的电影《搜索》里展示了这样一个五味杂陈的故事:光鲜亮丽的女白领在公车上拒绝给老大爷让座,现场视频被乘客拍下并上传网络后引发网暴,最终女白领在舆论压力面前选择轻生……
乘客和网民不知道的是,那个拒绝让座的瞬间,高圆圆饰演的白领正遭遇着人生的至暗时刻。忽然确诊癌症让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陷入茫然,这趟旅程也许在外人看来悄无声息,但她的内心正狂风大作。
被截取的事实没有来龙去脉,只有放大的矛盾和情绪,这符合互联网经济的内在需求——最短时间、最大限度地攫取注意力。也就是说,网络速食时代的民众可能没空听苏格拉底絮絮叨叨和循循善诱了,他们想要的是:三分钟推导出的结果。
而且,隐藏在数字ID的面具后面的人们很大程度上不用为自己的言行负责;与此同时,他们看不到其他用户的样貌,也就很难对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。于是,人性中阴暗的一面很容易会被释放出来,就像《搜索》里的网络霸凌者,他们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,而多是生活中循规蹈矩的普通人,是我们的邻居、同事,乃至我们自己。
逃离你身边的“回声室”
在一切资讯唾手可得的网络时代,保持清醒并不见得比几个世纪前更容易,互联网让有共同兴趣、信仰的人更容易找到彼此,却也更容易一起被算法所俘获,最终结成一个牢不可破的信息茧房:当置身封闭的环境,意见相近的声音不断重复,人们会认为这些声音就是事实的全部。
自我麻痹的谎言传递了一百遍,也就成了“真理”。为什么“流量明星”的能量总是大得超出想象,即便出现了明显的人设崩塌,有的铁杆粉丝宁可质疑权威机构,也不愿相信自己所托非人,原因就在于此。
这就是心理学家凯斯·桑斯坦所说的“回声室效应”,它最大的问题不是你在沉默螺旋中听不到异议,而是你根本就不相信异议,甚至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愤怒。不同观点摆在面前时,第一反应往往是被冒犯,而不是好奇、追问和理解。《三联生活周刊》还认为,社交网络的设计也在为这种倾向推波助澜,不然,为什么用户们可以“拉黑”“取关”“脱粉”,却找不到“质疑”“更正”“达成一致”的选项?
现在,你应该知道“好好说话”有多难了,网络上充满了廉价的争吵、自说自话的对立。情绪和立场,有时候竟比事实还重要,《乌合之众》就说,当置身群体之中时,个体往往愿意为归属感牺牲独立思考,“数量即是正义”。如果春秋战国时有5G网络,经过各路网友煽风点火,庄子惠子们恐怕早就拉黑对方,老死不相往来了。
那么,我们该如何在这个多元的世界里自处和他处?既然不可能断网退回桃花源,那还是从“将心比心”“好好说话”做起吧。面对分歧时如何耐心倾听、温柔讲理、求同存异,而不是迅速在键盘前摆出战斗姿态,这是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温习的重要一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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