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的柳州,酷暑。
三江侗族自治县良口乡和里村的风雨桥头上,记者见到了正在拓碑的柳州仔梁良。
此刻的他,左膝盖跪地,右手拿着一个黑乎乎的拓包,正在挥汗如雨,不停拿拓包拍打蒙在石碑上的宣纸,反复几次后,石碑上的字由淡到浓,由浅到深地在白色宣纸上显现出来。
拓碑工序繁多
梁良今年48岁,初次接触拓碑这门古老的技艺,是在36岁的时候。当时的他,喜欢到侗族地区拍照片,见到许多村寨中石碑上雕刻的文字精美而古朴,就产生了把它们用宣纸拓印下来的想法。
拓印是一项传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,它是用宣纸和墨汁经过拍打,将石刻、木刻、砖瓦等上面的文字、图案摹印下来,形成有清晰图案或文字的纸质作品,这种纸质作品就叫拓片。这项技艺可以追溯到唐朝,现存最早的拓本是唐太宗李世民的《温泉铭》。而拓碑作为一种历史悠久的印刷技术,具有传承文化、历史的多重属性。
梁良介绍,拓碑工序繁多:第一步就是洗碑,因为石碑多数分布在村头、路边,历经日晒雨淋,大多被灰尘遮盖,需要拓碑者仔细清理掉表面的尘土、青苔,甚至是建筑垃圾;洗碑完成后,第二个步骤就是上宣纸、喷白芨水、用刷子刷平,使宣纸与石碑紧密贴合,然后等待纸自然风干;纸干后就可以开始第三个步骤——上墨,用拓包蘸墨水后均匀拍打在碑面上,通常需要反复拍打4个来回,让墨色逐渐渗透,最终得到清晰的拓片。
已拓300多块石碑
从看书自学到上手实践,梁良花了两年的时间,才逐渐熟练掌握了这门古老的技艺,并用了10年时间行走在柳州周边地区的山野村寨,寻访散落在田野地头的古碑。尤其是对于侗族地区的碑刻,他更是了如指掌。
到目前为止,梁良已拓了超过300块石碑,其中一些令其至今印象深刻。
在梁良拓过的石碑之中,历史最久远的要数三江侗族自治县斗江镇的“怀远县斗江回龙庵题名碑记”,这块碑刻于崇祯八年(距今387年),是三江现存最古老的石碑。碑文的作者是“柳州八贤”之一的龙文光,他的作品留存于世的不多,通过传拓碑刻,让我们有了更多与先贤“对话”的机会。
说起最有感触的碑,梁良立马提到了位于贵州省从江县往洞镇增冲鼓楼的“万古传名”碑,这块碑刻于康熙十一年,记录了早期的侗族条律,有着很高的历史价值。2010年,梁良在拓碑时发现,这块碑随意地摆放在路边,经常被路过的小孩踩踏,他劝村民应该妥善安放这块碑。令他无奈的是,一年后他故地重逢,发现碑已断成两截。这件事不禁让他感概,文物保护任重道远,多传拓一块碑,就像从历史的沙漏中多抢回了几颗沙粒。无论对于碑文的留存还是修复,拓碑都有着重要的意义。
熟悉拓碑技艺之后,梁良传拓一块常规大小的石碑只需一个小时左右。但是,拓印位于来宾市武宣县的“敕赐永通峡”石刻,他和朋友合作,花了4天才完成,这是截至目前他拓印最耗时的碑。拓印最大的难点就是地理位置险要,那块石刻位于珠江水系黔江边上的山壁上,高约5米,距离水面还有10多米高。2019年的时候,梁良和朋友每天都需要渡江,再爬上10多米的脚手架才能开始工作。为了节省上下时间,他们只好将干粮带上脚手架。脚下就是滚滚江水,刚开始站着工作的时候,脚都是打抖的。经过4天,成千上万次的拍打石壁,用去了多张宣纸,才拓出了比较满意的效果。
记录历史不允许等待
8月20日,梁良与他的团队又踏上前往三江各地拓碑的征途,这次,他们是为侗族地区碑刻搜集整理出版进行拓碑工作。
他说,秋天是最适合拓碑的季节,但即使烈日炎炎,他们也会坚持工作,因为记录历史不允许等待,汗水滴落的地方,是刀刻斧凿的历史印记。